圖/文/漫舞


同事告訴我,某某姐在醫院住一段時間了,腦裡長東西,醫生說不能開刀。

某某姐幾年前曾發生過半夜突然大叫,四肢抽搐,不醒人事類似癲癇的狀況。

緊急送醫後,住院一連串的檢查,醫生判定是腦袋裡長了東西影響到不正常放電。

但是不能開刀。那是腦袋中的靜動脈瘤,一顆一顆的猶如長藤上的瓜。

這些靜動脈瘤如果没有破裂就相安無事,一旦破裂可能就會像放鞭炮一樣,一個接一個,破了。

某某姐年約六十,長相清麗,厚厚的雙眼皮清澈,笑容特別迷人。

多年前曾與某某姐共同修習書法,她的楷書端莊,字如其人。

難得的是他們夫妻一切共修。不僅共修佛法,也共修書法,為了健身常一起打羽毛球,

是人人眼中欽羨的神仙眷侶。

某某姐還有一雙巧手,早期為人縫衣裁褲,頗有名氣。

她的先生是中華電信職員,待遇不差,但夫婦二人仍秉持勤儉美德。

我曾和書法老師還有幾位師姐一起到他們家作客過。

某某姐腦袋裡的東西壓迫到運動神經,所以已經半癱。

他們不讓親朋好友知道這消息,但紙包不住火,大家還是知道了。

大家尊重她的個人意願,不去醫院探視,可人人都在傳遞消息時都帶著關切與惋惜。

大家也都明白,只是没有說出口,死亡是時間的問題而已。







前個星期,我有一位學生的母親去世了,得年三十六歲。

她在去年發現不正常的分泌及出血,換了二個醫生檢查才說是子宮頸癌,第二個醫生指著內視鏡蛍幕對她說:都已經這麼明顯了,還不確定嗎?


蛍幕上爛爛的一團紅肉。她說。

我懷疑是作切片時留下的傷口造成的。當我在聽到消息時去家訪看她,她對我這麼說。

把子宮拿掉吧,比較安全。反正你也有四個孩子了。我說。

醫生說先做化療看看。她邊包檳榔邊跟我說明病情,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。


結果,她做完了化療後還是再做子宮切除,再次化療住院不久,病灶轉移擴散,已是癌末了。


怎麼會這樣?學生的父親在電話中告訴我,醫生說大概可以拖六個月,要有心理準備。

肚腹積水。醫生的宣判改為二個月。他們不死心,每個星期三從高雄到台中看中醫,情況似乎有好轉,肚腹積水稍退,給他們帶來一線希望。

其實我們都明白,只是在跟死神做無謂的拔河,偶爾拉過來一點點,還没高興呢,死神又再拉過去了。

那天學生突然請假,我以為她已經被拉過河了,立即打電話詢問。內出血不停,爸爸說,叫孩子來給媽媽打氣。

隔天,學生來了,我徒勞地安慰他要堅强。

再隔天,一早八點多,電話才剛開機爸爸的電話就進來了。

她凌晨三點多走了,她說要死在家裡,我們坐救護車回老家。他說。


啊?

其實她不是死於子宮頸癌,她是死於出血過多,輸了四十幾袋的血還止不住。插輸尿管時弄破了尿道,叫護士來說血尿,護士說是正常情形,醫生都没來看看。。。。


我聽到他遙遠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著,而我訥訥地不知如何開口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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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國中時期,有一次在上家政課時,一群女同學圍著老師閒聊。不知誰說了怕死或不怕死的話,立即就有人說:我不怕死。接下來好像在宣誓一般,同學們一個個都說:我不怕死。


一向有些反骨的我看到大家都像烈士就義的一臉正氣,不覺好笑,反而唱反調的說:我怕死。

此話一出馬上引來譴責的目光,那一雙雙的眼睛嚴厲的說著:膽小,懦弱,没用的傢伙。

我無視其指責依然勇敢的說:我怕死的没有意義。



没錯,活過大半輩子了,我可以按著心誠實的告訴你:我不怕死。但是,我怕死的糾纒。


如果可以,我希望,我不要死在病床上。

如果可以,我希望,在我看到死神向我招手時我尚有行走能力,那麼我將用餘生僅存之力走入山林。

我將行走於山中直至最後一絲氣力,無須眾人的傷心陪伴,我希望我的生命在渺渺的山霧圍繞下,以最自然的方式畫下最後的句號。


那是我今生最大的願望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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