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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一段不應該的感情,是最令人後悔的事。

尤其是因為寂寞而接受的感情。

當你熱情已退,理智回頭,幡然領悟這個不該而想分手,對方卻不肯放手,說悔不當初已不足形容了!

Jen就曾遭遇這種情況。

Jen已三十好幾了。套句現今流行的說詞--是個"輕熟女"。
談過幾場無疾而終的戀愛,在商場也算是見識過男人嘴臉,浮世男女的千變萬化她已見多不怪。

也許真是年華老去的空虛寂寞,每年年終的聚會時,感歎也逐年加深。
特別是今年,一段五年的感情說去就去,即使是堅强如她,也難掩心中的失落。

就在公司年終聚餐時,部門長官來敬酒,感謝大家今年的付出,她趁著一時之快意而喝了二杯紅酒。
那已是她的極限了。她一向不勝酒力。很快的,紅酒的威力大作,她開始胡言亂語。

幾位多年的同事深知她的酒品,怕出醜鬧笑話,女强人形象毁於一旦,趕緊找人要送她回去。
這時他自告奮勇的說:我送她回去吧!

眾人高興有人受差遣,繼續吃飯作樂。他攙扶著她走向停車場,上了車,準備完成他的使命後,回家睡覺。
他並不喜好這般嘻鬧的場面,他寧願回家看DVD,享受宅男生活。

發動了車,正要開口詢問她住在哪裡時,她說話了:去兜兜風,好嗎?

順著她的意,他將車開上了山,一個可俯瞰萬家燈火又離市區不遠的地方。
車停在山崖邊,兩人坐在車上,靜靜的看著山腳下閃閃的燈光,突然一股無明的悲傷堵滿她的整顆心。

每個閃亮的燈火背後都有個故事吧?每盞燈火各自上演著不同的戲碼,各有不一樣的悲歡離合。

這些故事不一定都是美滿的吧?

想著想著,她突然覺得寂寞的要死掉。她的淚無聲的流向腮邊,滴落在前襟,很快的就濕了一片。

他看著她,不敢出聲。怕驚擾了她,也怕洩露心事。即使她此時軟弱不堪,他仍然不敢有所造次。

因為,她是他心中的女神。


* * * * * 

他來這家公司三年了。大學一畢業就考進公司,從基層做起。

Jen是帶領新人的組長,如何讓新進員工在最短時間內熟悉各部門的運作是她的職責。
長相清麗,個性活潑加上口才便給的Jen,一直都是公司用來訓練新人的最佳幫手。
一個月的特訓結束後,他分發到Jen的部門,當她的助理,跟前跟後,相處時間相當多。
但除了在公司,他没有見過下班後的Jen。

他們的關係一直壁壘分明。

可是他愛慕她。不由自主的,深深的受她的吸引。她做事之俐落,決斷之明快都是他所欣賞的。
何況,她長得又好看。笑起來嘴角的弧度,整齊的貝齒,無一不令他著迷。

他没有勇氣表白。Jen 年長他八歲,又是主管級的人物,他實在没有那個熊膽。

他只能暗慕。能在她身邊每天看著她,已是最大的幸福。


* * * * *

我知道你喜歡我。她說。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,但是不可以公開。

聽到她這麼說,他簡直欣喜若狂。他不相信好運會降臨。

好的。他說。我願意接受妳的任何條件,只要妳當我的女朋友。

只要有人來愛我,我不要再孤單了。她在心裡對自己說。

他們就這樣開始一段地下情。

不可否認的,Jen確實有過一段甜蜜的熱戀期。但没多久,Jen就明白自己的不該。
也才三個月而已,她清楚知道:他不是她的菜。

不是人好不好的問題,是相處適不適合。

在任何人眼中,他是個溫和老實,認真做事的有為青年。長相不差,也有人對他表示好感。
没有不良啫好,人際關係單純,是個乖乖牌的大男孩。

但是挑選愛人就像挑選書籍一樣,你無法從外觀去窺探內容。
一本包裝精美的書,其所載內容未必合你閱讀的品味。

有人愛讀經典文學,有人偏愛輕鬆小品;有人愛看旅遊餐飲,有人偏好技術專業。
走進書店,琳瑯滿目,眼花撩亂,但你總會走向你熟悉的角落,翻閱你熟悉的作家的作品。
你會尋找新書,也會看看舊書。但你愛看的書就是那些種類。這是勉强不來的天性。

也許會有人向你推薦他認為精釆絶倫的書,可是你看了二頁就没興趣看了。
也許某書你看了感動不已淚流不止,想找個人分享心中的澎湃,卻發現無人可說。

他就是個無法與她分享感覺的人。

他不懂看電影"向左走向右走"她為什麼會哭。(不就愛看金城武而已?)
他也不知如何與她討論江國香織的小說情節。(就是些女人生活的小事嘛!)
他更不理解拿本書坐在星巴克有什麼好的。(餐點好貴啊!)

在公事上他是個好幫手。
在愛情上他是個木頭人。

雖然他很努力學習與她相處,討她的歡心,但總到達不了她的內心深處。
就像隔靴搔癢一樣,無論你如何用力都搔不到癢處的。

他們品味不同,興趣不同。Jen是個重浪漫感覺和生活情調的人,而他是講求實際生活單純又執著的人。


Jen知道他們的不適合後,向他提出分手。他是個好人,但不是她要的愛人。
他的感情放的深,放不開,他向Jen要求給他一年時間,讓他可以盡情的對她好,然後他會離開。


Jen進退兩難。她並不愛他,再拖下去没有好處。她申請調動,希望能和平的結束這段不該有的感情。

可是他卻日日苦苦哀求,信件和簡訊不斷述說他的相思,頻送禮物說他不能没有她,有多麼愛她。
Jen感覺受到騷擾,拜託他別再買東西送她和發簡訊了。


她想起侯文詠的小說<心靈擁抱>中,女主播受到男記者的騷擾,不覺一身冷汗!
怎麼辦?禍是自己惹的,要想個全身而退的方法才行。

看著他形銷骨毁的苦狀,Jen真是懊悔不已:不該害人家的。如果他看不開,恐怕會兩敗俱傷。

Jen不得已只好求助頂頭上司,速速調往大陸。一個月後,想不到他竟辭職跟過來了,守在公司門口,人瘦的就像個紙片。

Jen看到他嚇得說不出話來。張口結舌,你,你,你............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。

反倒他先說了:妳別害怕,我不會傷害你,我只是想在能看得到妳的地方,靜靜的守護著妳。

我不用你守護。Jen說。我過的很好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。你照顧好你自己吧!

我會照顧我自己。他說。但是請妳再給我一些時間,讓我可以心甘情願的離開妳,好嗎?

看著他的樣子,Jen不知該說什麼,只覺手腳冰冷,無邊的恐懼襲上心頭。

無數的可能性飛越她的腦海:他到底想幹什麼?如果我不答應他的要求,他會做出不利我的事嗎?會傷害我嗎?.........

報紙上女方要求分手不成被分屍的新聞始終不斷。潑硫酸毁容也時有所見。

天啊!不會讓我遇上了吧?Jen心裡七上八下,好不忐忑,無一刻安寧。

真的。我不會傷害妳。我以人格保證。他有氣無力的說著。

Jen 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。看他的憔悴樣,Jen也於心不忍。她已無義在前,不能再無情於後。

唉!你來多久了?有住的地方嗎?你生病了嗎?怎瘦成這樣?Jen帶他到公司前的咖啡店坐下後就一連串的問。
他苦笑著說。没事。謝謝妳的關心。我住在朋友家裡。


對不起。我不該害你的。你知道我並不愛你。Jen說。
没關係,我不怪妳。我還要謝謝妳給我這段美好時光。他說。

那你怎麼...........
還對妳糾纒不清?你是不是要這麼說?Jen話未說完他就搶著說了。

是啊。換Jen苦笑了。你明白我的拒絶,為何還跟過來呢?


因為........
因為我想要在人生的最後階段還有妳的陪伴。醫生說我的生命没剩多久了。他說。


什麼!為什麼?Jen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事實。

我得了骨癌。半年前發現時就已是末期了。醫生原本不認為我能活過半年,但因為妳的愛,我多活了半年。所以,我要謝謝妳給我人生最後的美好時光。

Jen震驚地說不出話來。怎會這樣?我竟傷害一個癌症末期的人!她想起小學時有一個老師也是骨癌,發現後不到三個月就去逝了。

前一刻鐘她還害怕人家會對她不利,把他想成妖魔鬼怪。没想到他竟已行將就木。


Jen突然覺得自己罪不可赦,醜陋的不得了!



對不起。除了這句,她不知她還能說什麼。

没關係。別責怪自己,妳並不知情。我也有欺騙的嫌疑,我没有告訴妳真相。現在妳願意陪我走完人生最後的一程嗎?
我願意。只要你能原諒我,我願意陪你到最後。(就當是我的贖罪吧!)


* * * * *

Jen至今仍未婚。她已從輕熟女邁入重熟女。她在公司的稱呼不知何時從"小姐"變成"大姐"了。

她還是年度最受歡迎的女主管,訓練新進員工的好組長。年薪逐年增加,青春逐年減少。
有一次,她一開口說:你們這些年輕人啊........話未說完,心頭一驚:什麼時候我已不再屬於年輕族群了?

心裡的悲戚讓她差點無法把話說完。

對於愛情,她已不再有想像,更不會再因寂寞而接受異性的追求。
她發誓,除非遇到心靈伴侶,否則她寧可啃噬孤獨以終老。

她還是常常感覺寂寞,寂寞到想哭,彷彿全天下人都抛棄了她,她站在世界的邊緣,只想往下一縱,從此就無天無地了。

她會一個人開車來到山上看萬家燈火,任由寂寞的淚水奔流。
雖然她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,但至少她已明白愛情是不能施捨的。


---眾裡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


她希望,在燈火闌珊處有一個幸福在等著她。從此她就不會再寂寞了。



     --- 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,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鳯簫聲動,玉壼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
         
         娥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裡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-辛棄疾<青玉案>詞:<元夕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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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舞嘗試不同題材的創作。文末附上引用的詞句的原作是給讀者的參考。<青玉案>是詞牌名,<元夕>是題目。

在寫作技巧上請各位不吝指教。如果可以,請給漫舞回應和推推。不勝感激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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