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飛記錄

圖／文／漫舞

少年聽雨歌樓上，紅燭昏羅帳。壯年聽雨客舟中，江闊雲低，斷雁叫西風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------------＜虞美人＞(聽雨)-------- 南宋．蔣捷

這幾天下了冷冽的春雨。

 我一向喜愛下雨。尤其是夜晚聽雨，滴滴答答，滴滴答答，一聲一聲進入我夢中。

在迷糊的意識裡，多少前塵往事盡在滴滴答答中又來到我的心湖，激起陣陣漣漪，一圈一圈又一圈。

當我年紀還小的時候，看雨，聽雨，淋雨，都純粹是為了滿足浪漫的情懷。

 等年齡的數字越來越大了，看雨，聽雨（不再傻傻淋雨了）就變成一首首回憶交響曲，廻旋的曲調引我進入不同的世代，不同的人物故事裡，唱起往日情懷之歌。蔣捷這首＜虞美人＞(聽雨)是流傳極廣的一首宋詞。也是我讀過的最能代表人生不同階段的心情的詩詞。

 ＜虞美人＞是詞牌名，＜聽雨＞是題目。宋詞不一定會有題目，但一定要有詞牌。

＜少年聽雨歌樓上，紅燭昏羅帳＞寫的是年輕時放蕩尋歡的生活。年輕時誰不尋歡取樂呢？那是年輕才有的本錢，有的是青春和活力，值得好好揮霍的。

 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很荒唐的。曾坐在忠烈祠看高雄港燈火到天亮。騎單車從西子灣到墾丁一日來回。走南橫公路三天兩夜到台東。雖然當時輕狂傻氣，現在回想卻是壯志勇氣的。

 有些狂事可回憶也是不錯的吧？

＜壯年聽雨客舟中，江闊雲低，斷雁叫西風＞中年時為了事業奔波在外，雖然是為名利成就，但離鄉在外難免思鄉，尤其是秋天雁鳥南飛時，歸鄉的情緒更加滿漲。古時是坐在客舟中思鄉，現代是坐客機，同樣是遠離的想念。

 我不是作生意的料，無法領略為公出差的滋味。偶爾公差研習都離家不遠。最遠也不過是台北，稱不上離鄉。

出國旅遊是心情好，如何在客舟中思鄉是體會不深的。

 但是＜斷雁叫西風＞總令我感覺哀傷。

雁是群居的，一輩子只認定一個伴侶，一旦伴侶失去了，就成了孤雁，孤單的在西風裡悲鳴。
孤雁影孤，心孤。離鄉在外的遊子心也是孤的，所以感受特別深刻。

＜而今聽雨僧廬下，鬢已星星也。悲歡離合總無情，一任階前，點滴到天明＞當繁華逝去，風花雪月已看盡，多少悲歡離合也嚐過，兩鬢白絲的人還會相信有什麼能永垂不朽？走過的，看過的，愛過的，傷過的，全都忘了吧！只有眼前當下的雨聲，伴我時時刻刻！

一個人看雨聽雨是會流淚的。

如果是在清醒的白天，我又太閒没事忙的話，往往不小心又會掉進情緒的泥沼裡。

 那是無可與人訴說的心情。只有獨自咀嚼暗吞。

悲歡離合總無情，一任階前，點滴到天明。没有什麼是可以留得住的，任他去吧！

這是很令我傷懷但又最能切入心境的句子。

有時，我會想，若我的這一生能功德圓滿的話，我希望在人生的最後是在梵宇裡結束的。

 不是悲苦的遁世，而是超脫塵世了。